宛平县衙
既然王话痨一泡屎拉出来如此风波,柳大人怎也得带人去看看。
自上任以来,宛平县没断了神神鬼鬼,柳溶月都有些烦了。你说你一妖精你怎么跟苏旭似的作天作地?
现在柳溶月特想把狐狸精叫出来跟它聊聊:您到底要什么?有啥想法儿咱好商量,您别折腾大伙儿了行吗?
这回听说有机会找到狐狸精怹老人家本尊,柳大人当即兴冲冲带着宛平县衙役上野地里找麸子去了。美中不足的是今天吴班头没来当值,衙役帮忙告假说是他上吐下泻求养病两天。
水灾之后,得这症候的不在少数,就连苏旭本尊都不曾幸免。吴班头得病毫不稀奇。察觉来报信的衙役偷眼看着自己,柳溶月心头微哂。她深知这位班头和自己并不能算一条心,甚至偶尔还会给自己使些小绊子,可她心眼儿甚好,不忍欺负病人。
柳溶月不但准了假,还特意让衙役给吴班头带去些成药。她殷切嘱咐衙役,倘若吴班头吃药不见好,让他来找奶奶瞧病不要客气。
那衙役替吴班头谢过大人恩典:“小的去知会吴班头,倘若好些就让他快点儿来当差。”
柳溶月心底诚实,体恤下属:“找鸡食儿这么点儿小事儿,不用麻烦吴班头这把牛刀!你告诉他好生调养要紧。”
天下的事,从来是想着容易做着难。
柳溶月带着大伙儿认认真真重走了王话痨的回家路,一众衙役低着脑袋“吭哧吭哧”地搜索大半天。结果屎找着了,食没找着!
齐肃纵对柳溶月忠心耿耿,又是最擅长追踪痕迹的一个人,找到晌午过后他也怂了:“大人,真不是小的不尽心。话痨哥是昨天晚上撒下的记号,现在时值盛夏,山鸡麻雀到处乱飞。这些野鸟专啄谷子。咱们纵然一早儿就从衙门冲里出来,也在路上耽误了俩时辰。而且大人您看,这附近路上蹄印宛然,显然是上午刚刚过了个马队。留下的本来痕迹就少,再让他们一祸弄,这下子更不剩什么了。大人,小的对不住您,我看话痨哥辛苦洒下的记号儿啊……搞不好是没了……”
王话痨急得直跺脚:“不能吧?不能啊!齐肃,你老虎都能找到,到狐狸精这儿你没辙了?你再帮哥好好儿看看!那一口袋碎谷子能喂几十只鸡呢!我辛辛苦苦撒了半宿,怎么能说没就没了呢?你是不是成亲之后让老婆迷晕了眼?这可真是兄弟别成亲,成亲无兄弟。”
齐肃满脸无奈:“话痨哥,你说什么呢?麸子又不是梅娘吃的。怎么什么事儿都能编排在我老婆身上?好吧好吧,要不咱俩一同去再找一遍!不过咱说好了,你可不许在我耳朵边儿嗡嗡的”
于是王话痨与齐肃并肩又在方圆左近寻了好久,果然一无所获。
王话痨指天骂地、顿足捶胸:“这些天杀的老鸹、地宰的家雀儿,老子拼死做些个记号,竟被你们吃了去!可叹我从小听书,长大了说嘴,追知那些戏文里竟然都是胡嗪!怎么人家撒记号就可认路,我撒的记号就都被野鸡吃了去?齐肃,前些日子我带你看戏,他们是不是这么演的?不行,你得陪着我去退票!”
齐肃满脸谨慎地低声提醒:“哥,人家戏里撒的是锯末……”
既然没找到王话痨所说之地,柳溶月只好带着大伙儿先回衙门,徒留看热闹的老百姓对他们指指戳戳。
“他们干嘛呢?”
“听说是找鸡食……”
“怎么衙门里也养鸡的么?”
“嗨,听说皇上在宛平县还有一亩三分地儿呢。咱大人养几只下蛋鸡怎么了?”
“这大人必然是清官,我看他挺会过日子。”
要搁以前,柳溶月听这些闲话必然面红耳赤,如今她早已充耳不闻。这脸啊,也是丢着丢着就惯了。
这边儿刚刚掉头回衙门,柳溶月就见一条崎岖小路上有匹快马飞驰而来。马上骑士竟然是早上告假的吴班头。吴班头看大人还在官道之侧,似是大松了口气。
柳溶月不由奇怪:“吴班头不是染了时疫在家休息吗?”
吴班头连忙下马施礼:“大人,小的今天身子不适没来当差。谁知您竟带着大伙儿出来查案。宛平水患刚退,路上崎岖不平,小的不来伺候大人心中着实不安。”
柳溶月看吴班头气色还好,她宽宏一笑:“吴班头其实不用来的。此间事情已经完了,我们没查出什么蛛丝马迹。”
吴班头看大人似乎确实没什么斩获,登时松了口气。他恭谨回答:“多谢大人关怀,小的先送大人回县城再说。”
这趟一去一来也有五十多里地,即便清早出来,回去的时候天儿也快黑了。虽然啥也没找着,但是柳大人来来回回都猴儿在马上,说老实话是又热又累。
柳溶月晃里晃荡地回了后宅,浑没正形儿地往炕上一躺。
她心疲力累地想:这真是钱难挣,官儿难当。我歇会儿就去沐浴。顶着大太阳在外面晒了一天,我都跟王话痨的袜子一个味儿了。等我都收拾好了,我再跟苏旭细细地说,我今天是为啥匆匆出去,又怎么白跑了一趟。哎,也不知道苏旭好利索了没?
无奈老天爷就不想让柳溶月歇着,她刚躺了一忽儿,突然觉得这屋里有什么地方不对!
柳溶月猛地睁开了眼睛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