宛平县衙
嘬死的小苏相公自从给母亲拜寿归来,脸上就挂着坦荡笑容。
衙役们嘀嘀咕咕:“奶奶这才几天不在,大人就这么喜眉笑眼儿的?”
“少挨几顿打心里就这么痛快吗?”
“不打你身上你是不疼。”
苏大人才不管那些闲话!这些年说他的闲话还少么?事到如今他还有什么豁不出去的?
苏旭今日官衣纱帽、精神百倍,他把吴班头叫了过来:“吴班头,我有大事要你去办。”
看大人脸色如此严峻,吴班头拉拉袖口儿上前拱手:“大人!您就吩咐吧!”
苏旭等得就是他这句话:“你需知道这回我母亲生日办得匆忙,难免落下许多尾。你看大兴县的曹大人送了我那么多桔子;宛平县的耆宿爷爷们送了我几筐新鲜山楂;前些日子水患,咱不是救出来许多乡民么?大嫂们给我娘蒸了几屉寿桃馒头;亦有前些日子奶奶救治的百姓送了挂霜柿饼儿……这都是大家的心意,本官不好坚辞。放眼宛平县,若论办事心细会应酬,吴班头当属第一。你这就将这些东西好生归置打点,弄辆车子送到我京城家里去与陈管家细细交割明白,切莫差了账头儿。”
吴班头得了大人夸奖,立刻谦虚了几句。无奈他只听这些鸡零狗碎儿的“礼物”,脑瓜子就已经大了好几圈儿。
吴班头寻思:大人您要趁老娘过生日回京城开山货店是怎么着?行吧,既然您如此吩咐了,咱就给您办去。看吴班头要领而命去,苏旭似是又想起来什么极要紧的事。
他将吴班头招了回来:“奶奶在慈寿寺修行,我娘十分惦念。你替我家去,老爷、夫人自然有许多话要叮嘱于你,夫人说府里有不少点心,还预备了厚实衣裳要捎与少夫人。你从京中府里出来,再去趟慈寿寺,将夫人送的东西交给奶奶身边的诗素姑娘,再问问奶奶那里还缺些什么?可有书信捎回?便是这些了,你快快去办!”
苏旭自然知道他这一番“老爷、夫人、奶奶、诗素”的内宅言语定然说得吴班头脑袋斗大,可他就是故意如此!这些差事看似不难,可是东跑西颠、繁琐以极。
苏旭自信没有一整天功夫,吴班头绝对回不来了!
支走了吴班头,苏旭将服侍在侧的王话痨叫了过来,他低声嘱咐:“话痨啊,你去趟天牢。跟齐肃说,把那个刺客跌打大夫给我……一定让他盯住啊!”
王话痨的眼珠子转转,点头而去。
打走了王话痨,苏大人再将黄仵作招入三堂。
苏旭的脸色极其慎重:“鲁铁匠家女尸你也验了数日,可有什么结果?”
黄仵作认真回禀:“大人,女尸已经拉回衙门细验三天,与在鲁铁匠家粗勘情形大抵一致。这具女尸必是生前扼死无疑。这是尸格,请大人细看。此女阴内有精,被杀之前曾经与人奸宿。还有一处细节,倘若大人这两天找到嫌犯,也许能算个缉凶凭据。”
苏旭来了兴致:“愿闻其详。”
黄仵作比划着道:“大人,此女死前拼命挣扎,长长指甲全部折断,且指甲断裂之处参差不齐、状似锯齿。小的验出此女十根甲缝中俱有血块碎皮,想是临死反抗、抓伤了凶手。以甲中残留血肉多寡勘验,当时抓挠甚重,便是今日,凶手身上的伤处也应尚未痊愈。”
苏旭兴奋点头:“果然是个极好凭据!你可知老梅生前抓到凶手何处?倘若近日抓住嫌犯,我要勘验贼人身上哪里?”
黄仵作做出模拟扼颈之态,和苏旭细细解释伤处大约会在哪里?其中深浅大致如何。倘若抓住了嫌犯,大人应重点验看双臂、脖颈等处……
两人刚刚说了个大概,苏旭忽听门口有人高喊“回事”!
王话痨满头大汗地推门而入:“可了不得了!大人!牢里出事了!”
苏旭胸有成竹:“话痨,别慌,你慢慢说。”
王话痨匆匆行礼之后,向大人回禀:“大人。自您回京给老夫人庆寿,小人和齐肃就一直守在大牢之中,唯恐有人将嫌犯杀人灭口。日防夜防,倒也没什么大事。大人如今回来了,我和齐肃便商量着要来跟您回话,谁知齐肃前脚儿刚离了大狱,后面就生了事端。这几天都老实巴交的跌打大夫,不过换了个牢房这人就疯了,他死死掐住了同监鲁铁匠的脖子,差点儿将鲁铁匠活活扼死!”
苏旭略惊:“没真扼死吧?”
王话痨擦把热汗絮絮叨叨:“没有没有!眼看出事,齐肃手疾眼快冲回大牢把他们拉扯开了。我的大人呦!别看鲁铁匠膀大腰圆、抡起锤来火星子四冒。可是跌打大夫陡然出手,上来就拿了他大穴。这鲁铁匠被摁住不过须臾已经口吐白沫了。还好齐肃进去的及时,要不然真要出事!”
苏旭拍案而起:“太好了!话痨!咱们升堂!”
王话痨让大人猛不丁帅得都没明白过来:“审谁?”
苏旭理直气壮:“鲁铁匠啊!”
宛平二堂
苏旭冷冷看着下跪鲁铁匠,关于如何审问此人?要问他什么?身边陪审之人是否配合?苏旭这几日都在细细琢磨,他之所以冷他几天,实在是因为还没有下定决心。
然而,此刻的苏旭已经生出破釜沉舟的勇气,他也想出了把事理清的主意。
苏旭看了鲁铁匠一会儿,他和颜悦色地劝道:“我说你呀,不如就招了吧。”
不出所料,鲁铁匠抬起脑袋就要胡扯:“大人!小的一个铁匠,除了一时害怕把姘头尸的脑袋剁下来烧了,我可是个本分人儿啊!谁让那娘们儿死在我屋里呢?往细说我也是遭人陷害。您让我招认什么呢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