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只有一招。罪过,罪过。”
“一招棋换一个女子?”
“贫僧也不明白那位女施主为何竟会变身。”乌鹭额头渗出汗珠。
“哦,我想想看……嗯……朱阁带人来捣弄那铁香炉,让你躲开?”
乌鹭点了点头。
“他们弄完走后,这香炉周围地上多少都会洒漏些香灰,你没有察觉?”
“正月十四,贫僧照朱施主所言,让弈心去化缘。朱施主带了两位施主来,贫僧就回到禅房打坐。只听到一些响动,等外面安静后才出来,的确见到地上洒落了一些香灰,却不知道他们做了什么。”
“你没去柴房看看?”
“哦?为何要去柴房?”
“掏出来的香灰应该就藏在柴房内。”
乌鹭满脸茫然。
赵不弃笑道:“算了,你果然不知道。好,接着说,我猜当晚朱阁让你不要闩寺门?”
乌鹭点了点头,眼中露出惊异。
赵不弃心想,天未亮时,那丑女香娥就偷偷溜进来,藏到了香炉铁箱中。
他继续问道:“第二天,你又一早支走了弈心?”
乌鹭点点头,不敢抬眼,低声道:“朱施主让贫僧那天不要开寺门,莫放外人进来。从巳时起,留意外面的声响,他到寺门外会高声说一句‘拜佛何必择庙宇’,贫僧若听到,就打开寺门,让他们进来,给同行的另一个男施主讲解两廊的壁画。贫僧并不知其中有何隐秘,且不是什么难事,就照着做了。贫僧正陪着两位男施主观赏壁画,那位女施主独自去殿里拜佛,刚拜了一拜,就变作了另一个女子……”
赵不弃看他满脸愧色,又纳闷不已,不由得笑了起来。
乌鹭见他笑,越惭愧,不住念诵:“阿弥陀佛!罪过,罪过!”
“他们送那丑女去酸枣门外寻她家,你也去了?”
“那是朱施主要贫僧做的最后一件事。”
赵不弃想,乌鹭跟着一起离开,烂柯寺里便没有人了。朱阁事先安排好的人便可以用轿子或马车,偷偷带走晕死在铁箱里的阿慈。而后又把香灰填满,铁箱还原。
而这棋痴和尚,从头到尾都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。
青鳞巷的那座宅院中。
侯琴看到池了了取出的那块古琴玉饰,先是一惊,继而眼中露出羞愤。
她低声道:“董谦说……那人叫曹喜。”
侯天禧和侯伦父子强行将侯琴送到这院别宅,供那个大官人玩乐。一个多月前,侯伦带着董谦来这里和侯琴见了一面,董谦问侯琴那人姓名,侯琴却不知道。只在床脚捡到那人遗失的玉饰。董谦一看到那玉饰,自然认得是曹喜的。侯琴也就记住了这个名字。
池了了也一惊,忙问:“董谦还说了什么?”
侯琴似乎又要流泪,她深吸了口气,才望着窗外暮色道:“他说——马上去找我父亲求情,把我救回去。才说完,哥哥就进来了,催着他走。他临走前,又说了一句话——”
“什么?”
“他望着我说——‘无论如何,仍是那四个字’。”
“非你不娶?”
侯琴微微点了点头,终于还是没能忍住泪水,忙用帕子拭掉。
池了了也一阵伤惋,稍等了等,才又问道:“那个大官人多大年纪?”
“大概三四十岁。”
“那就不是曹喜。”
侯琴愕然抬头。
池了了望着她道:“我今天来就是为了证实这件事。董谦错认为是曹喜,为此生了些事情,他自己也至今下落不明。不过你放心,这件事总算弄清楚了,我这就回去和朋友商议,找到董谦,再把你搭救出来。”
告别了侯琴,池了了出来后,当即就想去告诉瓣儿,但见天色太晚,只得忍住,骑着驴回到家中。
她把事情经过讲给了义父鼓儿封和义兄萧逸水。萧逸水倒不觉得如何,只说:“如今骨肉人伦算什么?世人眼中只剩两个字,利与色。”
鼓儿封却有些吃惊:“这么说是有人陷害曹喜?”
池了了点头道:“自然是侯伦。除了那个无耻大官人,就只有那个仆妇和侯伦进过侯琴房里。那个仆妇拿不到曹喜的玉饰,只有侯伦可以设法偷到。他带董谦去见侯琴,也一定是预先设计好的,让董谦误认为曹喜是那个大官人。”
鼓儿封叹道:“幸而你们查明了真相,否则曹喜自己都不知道竟背了这么多罪名。”
“曹喜那性子也过于傲冷,他这种人最容易招人记恨。”
“是啊,连你起初也记恨过他。”
池了了笑了笑。心里却想着另一件事。知道董谦那词是写给侯琴的后,她心里就有些不自在。原以为自己见到侯琴,也会不喜欢,但真的见到,心里竟没有丝毫醋意,反倒十分怜惜侯琴。从心底觉得他们两人才真的合衬,真心盼着能找到董谦,救出侯琴。
我真的这么大方?又或者是从一开始就没有抱过丝毫期望?
她望着油灯闪动的火苗,轻叹了口气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