白老翁很快端来两碗菜一盆米饭,菜是一荤一素,色香味粗看倒还凑合,老翁伸出两根手指:“公子,两百铜钱。”
张崇义惊讶道:“现在付钱?”
老翁微笑道:“公子,我这家店,住宿费按天结算,伙食费按次结算,菜到付款。”
“还有这规矩?”
老翁笑道:“公子有所不知,这家店之所以叫归不归,是因为住店的都是江湖客,江湖英雄江湖死,很多人吃完一顿饭出去,就可能再也回不来。”
张崇义点头称是,从腰包里掏出一锭碎银递给老翁:“这锭银子大概二两,就当预订五天的房费和饭食。”
老翁平静接过银子,放在手里点亮了两下,小声道:“纯银,三两四钱,够公子在本店开销十天。公子慢用。”说完,佝偻身体走回柜台。
大堂的四壁挂着许多灯笼,灯火还算明亮,只是相对外面的人声鼎沸,这家店太过安静肃杀,安静的就像一座坟墓,了无生机。
他刚盛了一碗饭,那个带着小孩的长眉老者猛地一拍桌子,徒手将瓷碗拍的粉碎,大喝道:“酒老,我等你一天了,你再不出手,别怪我把你的店给拆了。”
那白老翁半眯着眼,从柜台后面搬出一坛酒,客客气气送到那个老者的桌上,道:“你这老东西,六七十岁了,还是性如烈火,都等了二十年,再等两个时辰又何妨?喏,这坛上好的杏花村送给你,别在这里捣蛋。”
那老者长眉一挑,想要飙将酒坛打飞,门口又走进几个人,都穿着锦衣华服,气度凝重,显然身负上乘武功。
一个长须飘飘的锦衣老人大步跨进客栈,豪迈道:“酒老,还没打起来吗?”
那个被称为酒老的白老人笑道:“何大人,你又来凑热闹了。”
那长眉老者微微抱拳,勉强挤出一丝笑容,算是打了招呼。
何大人径直走到长眉老者桌旁,大笑道:“听闻孙长眉闭关二十年,终于创出了一套克制三千酒剑的绝世刀法,作为半个江湖中人,我等岂能不来大开眼界?喏,你看不只是我,这些兄弟也都想来偷师。哟,这几位朋友眼生的很,莫非和我们一样,都是来看热闹的?”
听着听着,张崇义双眼渐渐泛光。酒老,孙长眉,这些可都是在江湖上闻名已久的前辈高手。
酒老以三千酒剑着称于世,享誉江湖五十余年。孙长眉的半截刀法二十年前也是天下一绝。
小小一家客栈,竟然能够见识到这么多高手,也算运气。
何大人那伙人,张崇义估摸着应该是大内侍卫武英阁豢养的江湖高手。
二十五年前,大旗皇朝太祖皇帝李正气在大内设立武英阁,高薪聘请江湖高手供奉其中,对内护卫皇城安全,对外铲除不遵皇命的江湖中人。
酒老端来一叠瓷碗,给每只碗斟满酒,先端一碗酒端给何大人,示意其他人自便,看向旁边几桌客人,调侃道:“何大人这几年步步高升,竟然不认识这些声名鹊起的后起之秀?”
闻到酒香的何大人将杏花酒一口喝干,咧嘴笑道:“近年来很少行走江湖,确实有些眼拙,认不得这些少年英雄,酒老,烦您介绍介绍?”
酒老给何大人再添一碗酒,自己端了一碗酒,舔了一口,缓缓走到四人那桌,道:“这几位是剑心谷的朋友,江湖人称青龙四剑,近年来名动江湖,以后的江湖,就是他们的了。”
那四人优雅起身,朝酒老和何大人抱拳致敬,何大人点头微笑道:“在下武英阁何执剑。
久闻剑心谷乃中原剑道之领袖,仰慕的紧,可惜一直未能前往拜访,实乃生平憾事。
诸位都是前程似锦的青年才俊,了不得,了不得,请!”说完,仰天干掉一碗酒。
张崇义行走江湖的时间不长,对江湖中人所知不多,不太清楚这个何执剑的底细,对他无感。
四人似乎也没听过何执剑的名字,并没有流露出久仰什么的意思,只是神色颇为尴尬。
其中一个脸色如炭、身穿黑色衣服的高鼻男子讪讪道:“酒老,何大人,鄙派门规森严,严禁饮酒,只能以茶代酒赔罪!”四人举起茶杯,一口饮尽。
恍然大悟的何执剑连忙敲着脑袋说:“对对对,记得剑心谷确实有禁酒的规矩,老夫唐突了,请几位见谅。”
他依次扫过四人,视线突然停在左侧彩色衣衫的女子脸上,眼睛瞪得极大,颇有惊愕之意。
旁边一个瘦高老者察觉到他的反常,凑过去悄声道:“大哥,怎么啦?”
那黑衣男子连忙道:“何大人,有何不妥?”
意识到自己失态的何执剑愣了一愣,苦笑道:“没事,我看错了。”
那彩衣女子冷冷的哼了一声,何执剑身后那几个人顿时大怒,刚想呵斥她无礼,何执剑转身狠狠瞪了一眼,众人再也不敢造次。
酒老饶有深意看了看何执剑,又看了看那极美的彩衣女子,并没有多说什么,而是侧身走到三个中年人的那一桌,继续介绍:“这几位是伏龙山庄的高手。”
那三人没有站起来,而是旁若无人喝着酒,菜肴早就光盘见底,可见他们喝酒的时间已然不短。
何执剑深知伏龙山庄介于正邪之间,与朝廷向来不和。
二十几年前,当地的郡守曾经派兵清剿过伏龙山庄,双方大战几场,各有死伤。
后来有位军方重量级大佬出面调停,双方才勉强休战,只是关系一直没有修复。他们不理会朝廷豢养的武英阁高手,自然在情理之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