张崇义熟练地取下硬弓,搭上羽箭,调整好呼吸,隔着马背眺望潮水般的敌军。
他不知父亲算是有先见之明,还是货真价实的乌鸦嘴,说是大战将至,谁都有可能战死,他张崇义也可能会死,所以要赶紧给他娶妻纳妾,争取留下一点骨血。
呵,真是好的不准,坏的很灵,当真是一语成谶!
妻妾娶了,连同迎春飞雪两个丫鬟在内,四个女人该播的种子已播下,辛辛苦苦的播种,应该不会落得个颗粒无收吧?
汹汹的青奴骑兵,风驰电掣般席卷而来,相距不到两里!
向烈目视前方,豪迈喊道:“小将军,末将十七岁从军,跟黑水打了十几年仗,前前后后起码有一百多场,就数泉儿湾草场一仗杀的最为过瘾。
要是还有下辈子,末将还要跟你并肩作战,你可记得叫上我呀。”
张崇义大笑道:“向将军,能够与你们并肩作战是我张崇义的福气,不管有没有下辈子,眼前这一仗,我们都要打出幽州的威风,不给幽州丢人。”
上万骑兵奔驰到一里外,前进的度渐渐放缓,青奴骑兵纷纷挽起强弓,羽箭上弦。
张崇义连同两千八百骑,沉默着拉开弓弦,除了青奴骑兵如雷的铁蹄声,辽阔的草原上再也无声响,原本凛冽的北风突然就消失无踪了。
死一般的宁静中,静到能听到自己急促的心跳声。
似乎心有不忍,张崇义一把将菲诺拉到马腹后,轻声道:“你躲在这里不要乱动,你也不想被乱箭射成刺猬吧?
等我们战死后,你就向他们表露身份,相信他们不会杀你的。”
菲诺扁嘴哭泣。
滚滚的青奴骑兵,就像一座移动的高山,向前缓慢推进。
三百步!
两百步!
双方已经能够看到对方的脸庞,即将进入弓箭射程的青奴骑兵,羽箭微微向上抬高几寸。
再靠近一点就是万箭齐,上万根羽箭铺天盖地射来,是生是死纯粹看个人造化。
在这等恐怖兵威之下,个人的武功已经微不足道,数万大军凝聚的气势,别说是气胜巅峰,纵然是入神境的地仙也只有死路一条。
射完第一轮箭雨,青奴骑兵就会冲锋近战。他们的弓弩射程不如幽州,单纯的远射占不到便宜,这等齐射无非是压制,为近战创造机会。
只要躲过这轮箭雨,张崇义自信还能拼掉两三百人,最少是这个数!
如果对方阵营里没有气胜高手压阵,他甚至可以拼掉更多,上千也有可能。
然而青奴军中高手如云,不在幽州之下,怎么可能没有气胜高手呢?
张崇义深深呼吸,右手抬起,大声道:“准备!”
就在双方蓄势待的最后一刻,随着一声尖锐的号箭响彻长空,无数弩箭从南方呼啸着射来,如流星一样砸在青奴骑兵的阵营里。
那些巨大弩箭竟然是攻城野战的床弩,每一支弩箭都没有落空,从侧面洞穿几个青奴骑兵,或者将战马钉死在地上。
第一轮弩箭堪堪射完,青奴骑兵瞬间倒下了上千人,密如飞蝗的弩箭再度射到,又有上千名骑兵死于非命。
毫无防备的青奴骑兵被射的人仰马翻,阵型大乱。
原以为必死的张崇义突然来了救星,急忙转身望去。
只见南边一座微微隆起的长长土丘上,突兀地出现了数以万计的并州军马,步骑结合,弓箭兵、盾牌兵梯次搭配,围着一百五十架轻便灵巧的双弓床弩。
这是一种可以移动作战的步战床弩,比守城的三弓床弩略小,便于装载在三轮车上,每架弩车一次可以射出十支弩箭,箭矢比寻常的步兵弓弩要大上一倍,是步兵野战中克制骑兵的神兵。
目前幽州并州凉州的边军中都装备着这种双弓床弩,单是黑鹰山口就有两百架。
并州大军毫无征兆地半道杀出,不仅令幽州骑兵大感意外,就连青奴骑兵也是始料未及。
根据青奴收到的密报,大旗朝廷已跟幽州彻底翻脸,还布了要攻打幽州的诏令,并州是明确出兵的州郡之一。
他们猜测并州要么是作壁上观,要么是趁火打劫,这才敢毫无顾忌地纵马狂奔,一路追到代郡附近,甚至连侧翼都懒得照顾,简直是视并州兵马于无物。
并州兵马毫不客气,既然你把屁股露出来,那我就狠狠地踹上一脚吧,并州方面甚至出动了一百五十架双弓床弩,可见并非临时调动,而是早有准备。
大汗莫图为了剿灭这股烧毁泉儿湾草场的罪魁祸,亲自带兵截杀,一味追求度,全部启用轻骑兵,来不及调动重骑兵弩骑兵,甚至连盾牌兵都没有跟上。
在这一望无际的平原上,轻骑兵就是双弓床弩的活靶子。
猝不及防的青奴骑兵,在并州兵的三轮齐射下,很快就死伤了三四千人,马匹损失无数。
大汗莫图恨得咬牙切齿,额头青筋凸起,情知面对以逸待劳且装备精良的并州兵马,今天已经输了天时地利。
并州兵选择的那个土丘是附近唯一的制高点,占据地理形胜。
他们严阵以待,各兵种一应俱全,重型盾牌和弓箭兵攻守均衡,就算现在挥师强攻,想要灭掉敌人,起码要付出三四万骑兵的沉痛代价。
莫图知道大势已去,一声长叹,挥舞长鞭,号令前队改为后队,后队改为前队,几万骑兵缓缓原路退走。
临走时,心有不甘的莫图运起雄厚内力,用汉人话朝着并州兵马厉声喊道:“霍鹏,你给老子记住今日之耻,改日我一定加倍奉还。”
声音如雷响彻九霄,三路兵马全都听得清楚。
张崇义等人神色大变,暗自咋舌道:“这家伙起码是气胜巅峰的修为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