五个人挥舞马刀砍向张崇义。
张崇义踏前一步,身子猛地腾空而起,以匪夷所思的手法顺势夺过一把马刀,双脚踏上那人马背,闪电出手砍掉他的脑袋,旁边一骑恰好冲来,他反手一刀将那人拦腰斩成两段。
疤脸头领情知既已见血,那就是不死不休的结局,立刻号令所有人一哄而上,将张崇义乱刀劈死。
张崇义抢到一匹马,纵马迎向汹汹而来的马匪,手起刀落,不是砍掉敌人脑袋,就是拦腰斩断,砍死六七个人后,那把马刀出现一道道缺口,他见这把刀已无法使用,顺势将刀朝着一个迎面杀来的马匪掷去,马刀噗的插入那人胸口,将他震下马背,钉死在地上。
战场之上沙尘滚滚,刀光剑影纵横飞舞,张崇义出刀如风,如雷,如电,每次出刀都掀起一阵风雷嘶吼,刀下几乎没有一合之敌,不到一盏茶的功夫,马匪就死伤大半,剩下的二十余骑惨无人色,握刀的右手都在瑟瑟颤抖,不但不敢冲锋,反而勒住缰绳腾腾后退。
疤脸头领清楚大势已去,再不走就要全军覆没,纵身跃上马背,喝道:“走!”二十余骑如同听到天籁神音,纵马朝着北方狂奔而去。
张崇义正杀得兴起,哪里肯放他们逃走?这些马匪杀人如麻,手上沾满了无辜百姓的鲜血,若是放虎归山,以后不知道会害死多少百姓。他一拉缰绳,马鞭挥起,那马厉声长嘶,双蹄如飞,追杀过去。
马匪的武功或许不值一提,马术着实不次于正规骑兵,对危险的嗅觉极为敏锐,逃命的功夫着实了得。
张崇义纵马追了大半个时辰,只杀了不到一半,剩余的十几人向着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分散突围。
张崇义单枪匹马,毕竟是分身乏术,眼见敌人渐行渐远,卷起的黄龙消失在地平线以下,便放弃追杀,准备打道回府。
忽见漫天黄沙之中,一人一骑缓缓而来,他侧在马背上,信马由缰,既不拉缰绳,也不踩脚蹬,一条腿盘坐于马背,一条腿悬空于马腹。
手里提着漆红酒葫芦,时而喝酒,时而狂歌,歌曰:“九州安错?川谷何洿?东流不溢,孰知其故?东西南北,其修孰多?南北顺椭,其衍几何?”
歌声清越豪迈,意境悲凉悠远。
张崇义并非博览群书的儒生,但作为侯府公子,诸子百家乃是他必修的课程,屈原的这篇《天问》是父亲闲暇时经常朗诵的古文,从小听惯了的,倒还听得出来。
那人一人一马一壶一歌,在辽阔天地间出天问,如画龙点睛一般,使这方天地骤然生出几分感慨悲歌的英雄豪气。
天地英雄气,千秋尚凛然。
诡异的是,相距已然不远,张崇义却感觉不到那人的气息,越是如此,越是如临大敌,他猜测多半是遇上了神龙见不见尾的世外高人,赶紧勒马停步。
那人渐行渐近,歌声一转,曲风变得缠绵悱恻,歌曰:“若有人兮山之阿,被薜荔兮带女萝,既含涕兮又一笑,子慕予兮善窈窕。。。”却是屈原的《山鬼》。
相距不过百步,那人浑身上下裹着一层朦胧的氤氲雾气,以张崇义的气胜高阶修为,竟然看不清他的相貌,只隐隐感觉他穿着一袭青衫,在这大冬天里分外单薄,此人修为之高,完全像是传说中的入神境地仙,不禁骇然。
那人似乎没将张崇义放在眼里,依然不辨方向,任由老青马随意而行。
将近五十步时,以张崇义久经沙场的沉稳老练,居然被那人震慑的后退两步,下意识避其锋芒,一阵心慌意乱。
江湖传闻,武学境界每高一层,对低一个境界的人会形成碾压性的优势,但武秀对角力的优势,由于角力境级别较低,内力不强,感受不深。
即便是气胜对武秀,感受也没那么强烈,无非是认为自己不如对方,心生畏惧罢了。
但是入神境的地仙高手,对气胜境的碾压,张崇义此时真真切切感受到了。
气胜境的修为越高,入神境通过释放体内气息、凝聚天地灵气,对气胜境的压迫就越强,这时候的气胜境高手仿佛掉进了深不可测的海洋中,四面八方都被海水挤压着,越挣扎就越难过,呼吸越是不畅。
张崇义迅收敛内息,尽量不与那人接触,这才算脱离了那片深不可测的海洋,背后已然出了一身冷汗。
透过雾气,隐隐感觉到那人似乎看了眼张崇义,脸上挂着颇为赞许的表情,似乎道:“你小子可以呀,小小年纪竟然修炼到了气胜高阶,能被我的内息牵扯进来。”
那人纵马在张崇义身前二十步处经过,寸步未作停留,似要继续前行。
遥远的天穹之上,忽地风云突变,浓云汹涌翻滚,顷刻间满世界都是电闪雷鸣,一道道狭长的闪电仿佛要撕裂长空,一声声震耳欲聋的奔雷仿佛要震碎人间。
这天地之威令张崇义为之变色,他虽见过夏天的狂风暴雨电闪雷鸣,便是他张家的风雷枪法,当枪意臻至极致时,也会出摄人心魄的风雷声,可是如眼前这般仿佛近在咫尺的奔雷闪电,却是破天荒第一遭遇到,每条闪电似乎就在眼前掠过,每道雷声似乎就在耳边爆炸。
那人怔怔仰头眺望着天上雷电,喃喃苦笑道:“真的来了,就不能再给我一天时间吗?哪怕一天也好呀,让我亲眼看一看女儿出嫁,了却此生最后一件心事。”
忽见九天之上,一道又长又粗的雷电,如同落入凡尘的神龙,以毁天灭地之势激射而来,呼啸着扑向那人。
在这天地之威的肃杀下,那人已然认命,缓缓闭上眼睛,手里的漆红酒壶无力的掉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