张崇义疑惑道:“中山郡怎么啦?大哥不是带人进驻中山郡了?难道没打赢巨鹿郡那几万人马?
不可能呀,中山本来就有一万多人马,加上大哥的三万大军,合力抵御巨鹿郡四万敌军,就算是出城野战也是五五之数,不至于守不住一座中山城吧?”
张道冲露出一脸掩饰不住的失望,颓然道:“你这个大哥太不会办事,以前让他戍守黑鹰山口,跟青奴打仗倒是颇有名将风范。
谁知道让他治理一座城池,简直是一塌糊涂。
他不知道吃了什么药,竟然生搬硬套你在河间郡的那一套,强行把中山郡所有文武官员都给撸了,想要替换为幽州的官员。
结果激起中山郡官员的反抗,前几天姜子恒半夜率军偷袭了你大哥的府邸,幽州派往中山郡的将官几乎伤亡殆尽,驻扎城内的三千人马死于叛乱之中。
你大哥带着几十人逃到城外大营,目前正在跟中山兵马对峙。好端端的开局搞成了一个烂摊子,现在真是两头乱糟糟的。”
众人越听越是震惊,有了河间郡和平接收的珠玉在前,怎么还把中山郡搞的得而复失?
张崇义对这位大哥的失望愈浓烈,好不容易收摄心神,愤愤道:“父亲,你特意跑来跟我说这些是何用意?
中山郡既然已经被大哥逼反,如今是覆水难收,只能破罐子破摔,再增派几万兵马给大哥,让他索性一鼓作气把中山打下来吧。反正打信都也是打,打中山也是打。”
张道冲饶有深意地瞟了眼杨千钟,回头对张崇义讪讪道:“信都攻而不克,迁延日久,实在不宜再对中山动兵。
姜子恒本来就有意归属幽州,是你大哥施政不当,弄得人心背离,我想派你去中山斡旋,看看有没有法子再把中山收入囊中。
我不想两路大动兵戈,虽说这些年幽州积攒了一些家底,倘若每座城池都要用无数兵马钱粮去死磕,再厚的家底怕是也撑不了多久呀。
你在河间郡处理那些事情,施政手腕极为高明,要不要去中山试一试?”
张崇义露出一脸的畏难情绪,摇头苦笑道:“我那是走了狗屎运,遇到了被谢春亭搞得乌烟瘴气的河间郡,郡中人心不齐,一盘散沙,才给了我可乘之机。
然而中山郡可不是河间郡,姜子恒此人的才干不在信都的韩少卿之下,中山民风历来彪悍勇猛,慷慨雄烈,从春秋战国以来就难以收服。我年轻识浅哪有什么办法?”
本来殷殷期待的张道冲闻言一脸沮丧,神色黯然。
昨天刚收到军情密报的时候,他就与何太勤等谋士连夜秉烛商讨善后之法,所有谋士几乎众口一词,认为此事既然被张崇忠搞砸了,几乎没有挽回的余地。
除了动用大军攻打中山郡,人人都表示无计可施,措辞几乎跟张崇义所差无几。
最后是何太勤灵机一动对张道冲说,张崇义身边藏有高人,或有扭转乾坤之力,可以让他去中山郡一试,反正是死马当作活马医。
张道冲将信将疑,他们猜测这位高人可能是杨千钟,张崇义将此人藏在身后,此人心甘情愿当张崇义身后的影子,不显山不露水,不求名不求官,谁都看不穿他的深浅。
通宵达旦的讨论始终苦无对策,最后还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来找张崇义。
于张道冲而言,再从幽州派遣几万大军给张崇忠攻打中山郡也不是做不到,幽州还藏着几十万大军。
然而明明已经心甘情愿地投诚幽州的中山郡,就像是嫁入张家的媳妇,却被这不成器的儿子逼得破门而出,弄得张家颜面尽失,成为天下笑柄。
再要派兵攻打更是笑上加笑,好比娶回家的媳妇逃了,又派兵强抢回来,一桩好端端的婚事无端变成了强抢民女。
他张道冲以后是要争天下坐天下的人,当真丢不起这个脸,说不定还会贻笑千古。
张崇义见父亲一脸的憔悴沧桑,显然是彻夜未眠。
大年初一时,他的头上只有稀稀疏疏几根白,今日竟然变白了大半,脸上的皱纹比前两年更为深刻,眸子里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痛楚,已然浮现出遮掩不住的龙钟老态。
情知他这两年劳心劳力,思虑过甚,不禁心中一痛。
张家常年带兵在青奴黑水的穷山恶水之地作战,条件艰苦恶劣,对身体摧残极大,所以六代家主都不长命,寿命最长的那一位才活了六十一岁,绝大多数死于五十岁左右,平均年龄不过五十四岁,父亲今年已经四十九岁。
心念及此,张崇义隐隐有些恐惧,情不自禁就脱口而出:“父亲,虽然我没有十足的把握,但为了替父亲排忧解难,我愿意去一趟中山。不过此事实在有些棘手,所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,我只能尽人事看天命了。”
张道冲瞬间愁云尽散,展颜欢笑道:“好好好,你能有此心意,不管成与不成,父亲都倍感欣慰。
兹事体大,你连夜动身,尽快赶去中山。信都这边,我已经定下围城之计,暂时不会再有攻城的打算。
大郎的三万大军还停留在中山城外,你此去就不用大军随行,带几个可靠的心腹吧。
我写份手书给你,到达中山之后,大郎及其所部人马全部由你节制,你代我全权行事。
我只有一个要求,中山郡必须和平顺利地回到幽州旗下,不能再动刀兵。
至于安抚手段嘛,你相机而动,加官进爵也好,金银财宝也罢,随他们开出条件,你都一律应允,我无有不准。
涿郡两万兵马暂且驻扎于此,你派几个得力干将统兵就行了,你放心,我不会动你涿郡的兵马。”
张崇义见父亲眼中忽然熠熠生辉,好像打了一个大胜仗,连忙声明道:“父亲,你可不要对我抱太多期望,这件事的难度太大,我并没有几分把握。”
张道冲忙不迭点头道:“我知道,我知道,你愿意去,我就很开心了。你赶紧收拾收拾,即刻动身吧,我去写手书。”
张崇义回头看了看杨千钟,见他神色古井无波,既无赞同,也无反对,倒是尚修竹向烈二人一脸的质疑愤慨,表示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接这个烫手的山芋,应该谁闯的祸,谁去摆平。
张崇义一脸苦涩看着他们,沉吟片刻,小声道:“杨先生,这次就辛苦你陪我走一趟中山吧,你赶紧去准备一下,备上五十骑同行,半个时辰后就出。
张将军,常将军,尚将军,向将军,你们留在大营看好门户,防备信都骑兵偷营。”
众将唯唯诺诺而去,显然都不太乐意看到张崇义去帮张崇忠擦屁股。